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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落雪的感觉。杨花飘舞着云湖三月的春日,面对杨花之外湖天深处的鸥鹭,我无法盟证那段洁白的回忆。
“阿子西、阿子西,海旁辊阿子西,高麻斯米达(叔叔,解放军叔叔,谢谢!)”这童稚的声音发自身侧那位不足五岁的朝鲜族女孩,左颊还感觉到缺了两颗门牙的柔和的吻。
我推开刚刚拍完电报的钢键,把她抱置膝上:“奶奶用药了吗?”
“是的。”
我知道,执行单台派遣任务时,在森林深处采到的那棵野参,对垂危的房东老奶奶会有多大益处。
“叔叔,长大了我会报答你的。”
报答?救死扶伤是部队的宗旨啊,我在心里想,不经意地笑着摇了摇头。
雪,落寞的堆积在颤抖的天线尽头。一个电话使台里沸腾起来,一位老奶奶带领一支阿妈妮慰问团,头顶打糕步行百余里找到部队慰问我们。
我激动的奔下山,在接待室看到那群更加激动的朝鲜族老奶奶。我把一只电键模型恭敬的举过头顶,献给领队的那位——当年的房东阿妈妮。
“阿子西还认识我们吗?”清亮的童音分明出自阿妈妮身后的那位七岁小女孩之口。
是的,是她。我随之代表部队写了一封热情洋溢的感谢信,交到小女孩手上,请她带回长白山深处的小村。我知道哈尔巴通河会用歌声回应的。她含着泪扑到我身上吻了我的右颊。
雪花,翻过十几沓厚重的日历,悬作梦屋檐下晶莹的句子,那冰棱就在江淮平原的龙山下云湖边,读作一树树雾淞。雾淞的远处是长白山的桔梗谣吗?我坐在湖边长椅上每每发问。
“海旁辊阿子西!”
不会吧,不会有谁知道远隔千山万水的云湖旁,有一位解甲十几年的老兵吧?又是在……
“是你吗阿子西?”
是梦里吗?一位飒爽英姿的女兵,精确的说,是肩佩一条银线两颗金星的女军官迟疑的向我发问。
“你是……?”
“我是依半依半(豁牙)。”说着她用纤细的食指指向洁白的牙齿,那牙齿竟如冻结的乳酪。
眼前这位金达莱般的女孩竟是当年那位豁牙细娃?我的心莫名的激动着,虽然不穿军装,但依然不失军人威仪的起身:“是的,我是……”
她忽的雀跃扑来,“阿子西,我找得你好苦!”她紧紧的握住我的双手,细细诉说十几年来追寻我踪迹的艰辛。
为了能够找到我,她甚至不惜婉拒名校免试招生名额,报考了军校。当打听到我复原回到江淮平原后,又在毕业志愿上填上了××部队。她知道我对山水的嗜好,总在周日倘佯于偌大的云湖边,遍阅每一位游人。功夫不负有心人,她终于……是的,这是长白山上金达莱将要开放的日子,这是湖天鸥鸣的日子,她高兴地不停流泪。“叫你阿子西有些绕口,喊你大哥行吗?”
“好啊!”让一个大姑娘喊叔叔弄得我也不自在。
“大哥当年的那棵山参使我奶奶至今健在。”她的汉语竟如此流畅,决不亚于任何一位播音员。“看,这是昨天我在机房收到的,发自州里的慰问电,这是E-mail……。”
“你们部队机房可以上网了吗?”
“是啊。”
“以后我们在网上交流好了。”
她的目光似乎有一丝犹豫。
哦,对,部队是不准用特殊通讯设备直接同社会联系的。一个老兵,竟然忘了军纪。我抱歉的笑笑,告诉了她我的单位和电话。
她有那么强的依恋,陪我缓缓踱过半围湖堤,婉转的问阿子妈依(大嫂)的名字,当得知后又那么失落。“我拿什么报答你?”她在沉思中轻声自语。
“报答什么呀?”我莫名的问。
“哦,不,不,我在想另外一件事……”
太阳压着烟波最后的渔舟,我该把她送上游艇。
“可以吻别吗?”她问的如此谨慎,面颊上的红晕已经漫过耳后。
我迟疑着。她稍一犹豫,还是大方的走上前来,果决地在我额头轻轻的印下一记吻痕,然后,重重的握别。
金达莱把杜鹃的啼声录制了十年吧?杨花飘过云堤,在水里化作几番白鱼了?十年,我竟没有收到她的任何信息。在同一座城市,军营的长墙是不可能隔断现代通信的,我深知她回避的用意。
当鸥鹭翻飞作周日湖边永志的音符时,记起今天电视台有歌手大赛,立即找到一处网吧……
张青和那位有些女气的男主持人动情的介绍、提问着。那些鹤鸣九皋或是黄莺出谷的歌声与答对是使人有些振奋,但很难激动。突然,我的眼前一亮,一位中校军衔的女歌手落落大方的走向台前。
我此刻已听不清张青的报幕声,只一句“桔梗谣”入耳。是她,是她,这个小豁牙,竟出落得如此美好。她鞠躬后首先向评委致歉:“这支参赛歌曲首先献给二十多年前救助过我奶奶的原我军X部×××同志。大哥,听得到我的声音吗?请接受这份迟到的报答。”
“听得到,听得到!”我立即登录××视网站,发出一封祝福的E-mail。
“道拉吉、道拉吉……”她的歌声如此悠扬,长白山所有的林涛与落雪,金达莱与布谷鸟的声音都蕴含在她的歌声里了,我轻轻的应合着。
她的眼睛里分明闪着泪光。我无法排解那份二十几年前的映像与今天的感动。歌声已歇过多久?也许两分钟吧,也许两年吧,时间已经停滞,我的电脑屏幕上分明打着:大哥,请记下我的QQ号。
当我加入那个QQ,打开视频,电视台演播厅后台的繁忙与热烈立刻跃上屏幕,她正对着镜头动情的抛给我一个远远的祝福。窗外,云湖的点点波光也会跃入她的屏幕吗?我想。还有身后的白鹭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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