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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大众电影》兴衰30年:不堪回首“当年勇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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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1-5-30 17:28:49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

引入张曼玉等港台的艺人做封面

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开始,《大众电影》为适应市场变化做调整,比如用巩俐泳装照做封面。

引入诸如茱莉亚-罗伯茨等海外艺人做封面

现在的《大众电影》都是用电影剧照做封面


  2011年初,从《大众电影》退休多年的老社长崔博泉决定离开北京,到上海去安度晚年。临走前,看着自己奋斗了33年、如今门庭冷落的杂志社,这位 80多岁的老人万分不舍,放声大哭。旁边的老同事看不下去,纷纷劝慰他不要难过。但崔博泉无法释怀。他亲身经历了30年间《大众电影》从辉煌到衰弱的全过程,但面对如今的尴尬境遇,他又感到无计可施。

  近日,《大众电影》摄影师周雁鸣发布微博称:“现在的《大众》发行量少得可怜。杂志社没有社长(外部人兼任),没有主编,没有发行部(只有一个临时工),没有广告部(《大众》的广告都是免费刊登)。”这一爆料重新唤起了人们对这本杂志未来命运以及辉煌过去的关注。

  老社长崔博泉身体不好,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显得十分吃力:“我一生的成败都与《大众电影》紧紧相连。我现在只希望,这个品牌不能倒掉,想想办法,总归是能搞好工作的”。

  【1979·复刊】

  接吻照引大讨论

  1962年,就职于《上海电影》杂志、三十出头的崔博泉接到一个任务,把《大众电影》从北京搬到上海来,与《上海电影》合并。这本杂志1950年创刊时就是在上海,后来去北京与《新电影》合并,转了一圈又回到上海了。崔博泉参考《良友画报》等一批上海滩老牌画报的思路,决定好好干一番。然而四年后,“文化大革命”开始,《大众电影》宣告停刊。

  1978年崔博泉才重新接到赴北京为《大众电影》复刊的调令,年近五十的他告别家人只身来到北京。编辑部的几位领导在新影厂借了一个十几平方米的小屋,四五个人挤在一起住,身为副主编的崔博泉则在办公室里打起了地铺,一住就是七年。

  最初二十多人的采编队伍中,既有北大、人大、中央美院等名校毕业生,也有一些经验丰富的媒体人。编辑杨国还为了来《大众电影》,婉拒了当时北京广播学院(中国传媒大学)的教职,而编辑邹建文与文学界、电影界都很熟,能直接向陈荒煤、王蒙、艾青、刘心武、阎纲这样的知名作家约稿。一大帮踌躇满志的年轻人,成天扎在办公室讨论选题,非常热闹,这令崔博泉信心百倍,要为《大众电影》迎接“第二春”。1979年1月20日,复刊后的第一期《大众电影》出炉,封面是影片《大河奔流》的剧照,当时与刘晓庆齐名的演员张金玲成为第一任“封面女郎”。

  1979年第5期杂志刊登了英国电影《水晶鞋与玫瑰花》的一张接吻剧照,不料引来新疆读者问英杰的愤怒抗议:“社会主义中国,当前最重要的是拥抱和接吻吗?”这封信后来被全文发表在《大众电影》上,并引发全国性的讨论。在长达半年的时间里,编辑部每天收到几麻袋读者来信,拥护者和反对者各执一词,崔博泉干脆在杂志上开辟专栏“由一封读者来信展开的讨论”,令《大众电影》的知名度空前提高。

  【1980-1989·巅峰】

  “八卦”读者点名提问明星

  进入上世纪 80年代,《大众电影》的办刊思路更加活跃了。除了明星专访、幕后故事、影人轶事之外,还有电影名称的填字游戏。最有趣的是“读者点登演员信箱”栏目,即由读者来信点名让某个演员回答问题,当时就有读者十分犀利地向演员方舒提问,让她谈对明星制和演员走穴的看法,甚至询问她的处世哲学和私下爱好。

  1980年开始恢复的电影百花奖评选,是《大众电影》与读者沟通的最重要方式。每年的三四月份是百花奖发放选票的时候,编辑部在每本《大众电影》里夹一张选票,购买杂志的读者填写后寄回报社,统计出来的票数决定了当年百花奖的归属。每到这个时候,编辑部都能收到一麻袋一麻袋的选票,最多的时候一期收到了 280万张,而文学巨匠巴金、曹禺都曾亲笔填写选票寄给编辑部。

  记者在斯琴高娃家打地铺

  除了和读者打成一片以外,崔博泉还重视和电影界人士“交朋友”。从1982年开始,他每周末都带上编辑、记者,约影评人、作家、演员、导演一起到后海吃饭、讨论电影,回去把聊天记录一发表,就是一篇很好的文章。刘晓庆、唐国强都是这个“电影沙龙”的常客。

  崔博泉自己也会带头做采访。为了做“演员的一天”,他蹬着自行车到八一电影制片厂去采访唐国强。当时唐国强住在一个黑乎乎的小棚子里,崔博泉就和他光着膀子坐在外面喝酒、聊天;采访斯琴高娃那天下起了大雨,他和记者就在斯琴高娃破旧的小房子里打地铺对付了一宿。

  1985年《红高粱》拍摄时,记者辛加宝跟着剧组辗转两个外景地,和张艺谋一起呆了半个月,采访到了很多一手资料和幕后故事。上世纪80年代刘晓庆已经很牛气,不愿意做过多宣传,但从来没拒绝过《大众电影》的拍摄邀请。杂志摄影师周雁鸣还成了巩俐的私人摄影师。

  960万册!抢购骚乱频发

  1982年前后,第五代导演开始爆发,中国电影迎来了“黄金时代”,《大众电影》也迎来了发行量的井喷,一度创下单期960万册的纪录,此后几年间,也维持在五六百万册。

  那年,崔博泉接到过两个著名的电话。一个来自黑龙江的一个不知名地区,对方开口就要订70万份杂志,令崔博泉乱了阵脚,后来在全国调用了13家印刷厂来赶工。另一个电话则是派出所通知崔博泉去处理“抢购骚乱”。当天,1000多人一大早就在北京六铺炕邮局门口排队买《大众电影》,有人捣乱喊了一句“卖完了”,便引起了队伍骚乱。有人翻过邮局的铁栅栏去抢购,将工作人员的手表都踩烂了,当时西单的警察都跑过去维持秩序。崔博泉还记得,那一期的封面人物是斯琴高娃。同样的事情在上海、南京、武汉都发生过。有一回,杂志编辑们到东四新华书店门口卖杂志,上百人围上来抢购,把车窗都砸碎了。人群散去之后,帽子、围巾、手表、钢笔掉了一地。

  《大众电影》封面女郎也是促销的一大利器。1988年第一期封面刊登了女星张晓敏露脐照,在读者群中引起了轰动。刘晓庆、巩俐、潘虹、龚雪、陈冲、斯琴高娃都是当时的热门封面女郎。拍照的服装都是编辑部从电影厂的服装间借来的,有一回刘晓庆拍照时赶上下雨,衣服上纸糊的金边都掉下来了。有趣的是,编辑部尝试将封面换成男演员(金鸡奖最佳男主角张雁)时发现,那一期杂志卖不动。

  1986年,《大众电影》成立了杂志社,崔博泉出任第一届社长,杂志社旗下还拥有《电影画刊》和《中国电影报》,采编人员增加到三四十人,那是《大众电影》最辉煌的年代。

  【1989-1999·下滑】 

  重了专业少了趣味

  电影环境发生变化的1989年,《大众电影》售价涨到每本一块五。从1989年开始,一方面电视剧市场迅速膨胀、大量分流观众,《大众电影》甚至需要时不时刊载电视、音乐的内容,以满足读者的需求。另一方面,电影制片厂体制已经不能适应市场的发展,很多电影厂都到了拍一部赔一部的地步。而1993年中影的发行垄断权被取消、1994年首部进口分账大片《亡命天涯》引进之后,国产电影的数量滑到低谷,这些对《大众电影》是一个巨大的打击。

  换主编风格大变

  而正是那一年,年事渐高的崔博泉逐渐淡出《大众电影》的采编管理,由蔡师勇担任主编。蔡师勇当年在《大众电影》以文笔出众而闻名,尤其擅长写电影评论,但他生性内向,不喜欢交际,是典型的学者做派。自从蔡师勇掌管《大众电影》之后,他就不主张编辑记者和演员走得太近,《大众电影》500期纪念的时候,编辑部提议搞一次庆祝仪式,遭到蔡师勇坚决反对。从那时起,《大众电影》的编辑方针就完全改变,记者编辑外出采访、下剧组的机会大大减少,杂志整体以组稿、约稿为主。

  那段时期,《大众电影》出现了很多相对严肃的理论研究式选题。例如,1989年的第一期《大众电影》,用六个版介绍了美国科幻电影的发展,行文风格严谨。另外一些文章,则探讨了电影如何不被纯娱乐所淹没、以及对英国导演希区柯克的电影艺术解读,还有好莱坞电影工业的运作机制,这些文章虽然知识性很强,但对于大众而言,却未免缺乏娱乐性和趣味性。在摄影师周雁鸣看来,蔡师勇虽然正直、有才华,但《大众电影》毕竟是大众刊物,闭门办刊的思路并不合适。而崔博泉也认为,上世纪90年代以后的《大众电影》编辑思路、选题方向没有激情和活力,有些脱离读者,并且把杂志过去和电影业界搭建的关系都消解了。受大环境和领导思路的影响,《大众电影》发行量一路下跌到200万册左右。

  巩俐泳装照大受欢迎

  不过,当时的社会风气已经比崔博泉时代开放得多,读者的审美观、媒体的关注角度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。当年巩俐在戛纳大胆拍了一张红色泳衣的照片,登上了1989年10月份的《大众电影》封面且大受欢迎。同时期,杂志中也开始出现钟楚红、苏菲·玛索等女星的妩媚照片。1993年,周雁鸣给女演员马羚拍了一张造型性感的封面,当时周雁鸣动用朋友关系从皮尔·卡丹借来一套露出胸口、大腿的礼服,这期杂志一出街,一天之内立刻被抢光,销量接近两百万册。

  虽然《大众电影》也在适时地做一些变化,不过,上世纪90年代以后,新兴的报纸、杂志越来越多,对《大众电影》造成正面冲击,但蔡师勇仍然保持学者的办刊风格,杂志上的趣味信息却越来越少,《大众电影》的销量已经跌破了一百万册。

  尽管杂志试图做些变化,但总体而言,崔博泉认为那时杂志的采编团队已经失去了上世纪80年代初的激情,大家变得敷衍、松散,对于文章也不再讲究质量。不过,他认为当时的社会风气已经如此,人们都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收入和利益上,这是《大众电影》无法逃离的历史洪流。

  【2006-2011·低谷】

  销量3万,生存艰难

  前不久,摄影师周雁鸣在微博中爆料,称现在的《大众电影》发行量少得可怜。目前杂志社没有社长,没有主编,没有发行部和广告部,这个消息引起了外界的关注。但《大众电影》的社长胡子光日前在接受媒体采访时给出了另一种说法,他表示《大众电影》他就是兼任社长,“有主编,有发行部,有广告内容的管理,杂志社的配置是健全的”。

  周雁鸣现在仍是《大众电影》在职的资深摄影师,不过,他如今和一批老同事已经失去了实质上的工作职务。周雁鸣记得,2005年之前的《大众电影》还经营得不错,发行量在40万册左右。但2005年杂志社的整体生态急转直下,因为当时《大众电影》发表了名为《〈董存瑞〉:“真实”创造的典型》的采访,讨论了董存瑞的真实性,这件事引起了社会舆论的强烈不满,不少小学老师写信来质问:我们的课本是不是要改写?而整个部队系统则大大削减了《大众电影》的订阅量。

  在周雁鸣看来,另外一件事也直接造成了《大众电影》的衰落。2008年,年过七旬的原社长蔡师勇因为员工购买商业保险被告上法庭,并最终以私分国有资产罪被判处有期徒刑四年。周雁鸣认为蔡师勇案件存在较大争议,这一事件对《大众电影》冲击很大,造成工作人员大量更换,杂志内部人心惶惶,斗志涣散。

  目前,《大众电影》仍维持事业单位体制,虽然实质上没有到“破产”的地步,但杂志社的生存状况十分艰难。现在这本售价6.9元的杂志,只有寥寥几个栏目,杂志社自主采访的内容也很少,封面基本都采用电影海报和剧照,很多都已无时效。当年《大众电影》万人空巷抢购的盛况,一去不复返。

  现任社长胡子光在接受某媒体采访时表示,杂志面临着市场化的调整,他们在努力去找到适应它生存的角度。但“该杂志社是一个独立的事业单位,确实受体制影响。在未来转体改制,出版业、报刊业大改革的背景下,这些问题将得到相对根本的解决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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