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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坐在我面前,我想象不出该用什么样的词来形容你,我给你准备好的咖啡,在你用力的搅拌下洒落了出来。你的眼神很坚定,似乎是一动不动的,我不知道你在看什么,但是这样有力的眼神让我害怕,于是我转过身去,胡乱的整理起茶桌来。
我要杀了她!突然,你嘴里冒出这么一句话。
谁?我惊恐的转过身,看到你眼睛里发出绿色而幽暗的光,这让我的心颤抖了下,而手中的书也在慌乱中掉到了地上,发出巨大的声响,于是,你醒过来了。
那个女人!你的声音,还有眼神又变的柔和起来,你低下头喝了喝咖啡,我看见你头上蓝色的蝴蝶结,刺激着我的瞳孔,那是他在你生日的时候送给你的。
你知道是谁了?我调整了下,尽量让声音变得平衡些。
我诅咒她不得好死!你并没有看我,否则你一定可以看到我不安的眼神,但是我在看着你,看着你脸上细微的变化,那种恨给了我一种刀切的感觉。
恩。我只是这样轻轻恩了下,因为除此外我不知道我还可以说什么。
你不再谈论那个女人,开始说起你最近的样子,你说你是快要死去了,因为最近起来的时候老是流鼻血,而且老是觉得胳膊酸疼,然后你决定在这个夏天死去。
我看着你,看着你谈起死亡时贪婪的样子,就好像是在讲一个和你毫不相关的故事,除了活着,你确实没有什么畏惧的了。你总是丢不开过去的阴影,还有关于你横死的那个预言,你从一开始就坚信你永生得不到幸福,也将永远的被抛弃,但是在每次失去的时候,你还是忘不了狠狠的诅咒,上天,还有夺去你幸福的人。
我抱着你,很多时候你可以让我产生怜悯,但是更多的时候,我感觉我只是一个在啃噬你悲伤的陌生人。我一次次的把你带进那种悲伤的记忆,仅仅是为了获取灵感,我需要借助痛苦才能生活,自己的,或者别人的。我明明是个坏人,而你却把我当作一个能够给你安慰的好人,所以我的阴谋总是可以得逞的。
你躺在我的身边,眼睛盯着天花板,双手枕在脑后,然后翘起二郎腿,你说你想象的人生最惬意的姿势就是这样,可以无忧无虑的躺在床上,用手枕着头,翘起腿看天花板。我也学着你的样子,我发现这确实是个让人感觉舒适的姿势,你比我厌倦生活,但是你也比我更能发现生活。
你絮絮叨叨的说着你的故事,你说遇到他你才重新感觉到了幸福,你感觉她就像你梦中的那颗大树,给了你所有的依靠。你渴望着他给你的幸福,但是你又不敢靠近,因为你害怕那个预言,你害怕他像你所有亲人一样非正常死亡。你不停的把他从你身边推开,然后又不停的把他拉回来,你说你只要这样就够了,一辈子不看他,一辈子不离开他。
你说他会给你讲一整夜的故事,会在你不开心的时候吹长笛,然后你笑了。你说从十岁以后你就没这样开心过,然后你开始忘记了忧伤,你妈妈,外婆,奶奶,你忘记了她们的横死模样,你也忘记自己要在这个夏天死亡。
我依旧待在你身边,依旧看着你,但是我不想这样,我只想看到你生不如死的忧伤,而不愿意分享你的快乐,因为我不需要。我喜欢听你在梦里哭泣,喜欢你在指甲上涂上口红,喜欢你颤抖的样子,那一切可以激起我所有的爱和怜悯,我可以靠着心的颤抖把他们绘在纸上——滴血的玫瑰,黑暗中女人艳丽的双唇,燃烧着的寂寞烟圈,还有掉在地上的一缕青丝。我从来没有象现在一样旺盛过,我不停的画着,饱含激情的将你所有的悲伤绘在纸上,这是我最快乐的时刻,也是我最满足的时刻,你说我怎么能让你把这种最美的状态毁了呢?于是,我开始策划着一场阴谋,我要帮你找回以前的你。
我故意把你母亲的遗物放在你眼前,我要让它刺激你敏感的神经;我借故带你经过你外婆坠下的那个路口,让鲜血染红你的眼;我还准备了一幅幅恶毒的画,你躺在浴缸里的母亲,口吐白沫的爷爷,用脖子勒着绳子的阿姨,我让那一幕幕在你眼前重现,然后听见你歇斯底里的嚎叫——我看着你用手捂着脸,你瘫痪在地上的样子刺激着我的大脑,我一边看着你,一边思索着我的画,一个没有脸庞的少女出现在我笔下,风吹起她的头发,那是你的样子,我把她叫做《命运的抽象背离》。
他的出现总是能够中断你的悲伤,你浑浊的眼神又重新变得透明,他似乎总是有股魔力,能够把你从最悲伤的谷底拉回来,并且给你消瘦的脸庞一抹微笑。除了我,还有他在聆听,而不同于我的是,他可以给你安慰。他给你吹长笛,他给你讲故事,他带着你满大街小巷的跑......他也许是真的这样做了,或许没有,你在他给你的假想幸福里安详的做着梦,不再怨恨,不再回忆,不再悲伤,这样很好,你的生活终于可以不那么苦楚,但是我无法忍受,我必须时刻的提醒你:你是一个被抛弃的孩子,你从出生就被诅咒,并将永远的不幸——因为这就是命运,谁也无法逃脱的命运,你也不能例外!
我见到了那个男人,他和你说的一样优秀,他很诧异的看着我,因为前一秒他才目送你离开。我不会伤害他的,我不会伤害任何人,所以我只是很诚恳的告诉了他一些虚假的事实:你有一个美满的家庭,你的生活很幸福,所有的人都在疼爱你,没有谁用石头扔你,也没有人抛弃你,你可以开心的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,而你所说的那一切,不过是你为了寻求灵感而开的玩笑。说完后我很大声的笑了起来,而他一直微笑着的脸瞬时变的僵硬,我看见他目光里的呆滞,没有丝毫的不信任,因为我和你是那么的相像,他甚至察觉不了见到的人是我。他直了直身子,几乎是踉跄着离开了,他看不见我脸上诡异的笑。
你终于是做回了以前的你,并且更加坚定起自己的不幸来。你又开始重复那一个个带着血腥和死亡的噩梦,并且开始梦见你的亲人来向你索命,而你终究是无法看清到底是你的哪个亲人。
夏天来临的时候,你给自己准备好了毒药,选择了跟你母亲一样的死法——你穿着白色的裙子,躺在注满水的浴缸里,我给你端上你亲手准备的毒药。我看着你慢慢的喝下去,看着你微微闭起的眼睛,还有你嘴角流出的绿色——这个瞬间震撼了我,我迅速的拿起笔,给你,给这个世界留下了最后一幅画——躺在浴缸里的美丽少女,她划破的手把浴缸染成了红色,而月亮,在惨淡的天空发出绿色的光。
《如果月亮变绿了》,《命运的抽象背离》,《少女的死亡》......许多人驻足在这些画前,盛赞画家带给他们的视觉震撼——他们都念叨着你的名字,你从出生都没有受过这样的瞻仰,这将是对你绝望的一生最大的回馈。
你走了,我也应该不见了,在月亮变绿的时候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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